CH05

  舞蹈會當日。就如同菲力克斯所說的一樣,他與雅妮特同行抵達了舞蹈會的會場大廳。一進到會場,為了避免太快分開會引來不必要的臆測,兩人靠在牆邊小聊了一會兒。此時優雅的圓舞曲開始在廳內迴響,學生也陸續集合到大廳中央開始跳舞。

  「雅妮特,要跳舞的話就去吧。要回去的時候也不必顧慮,有需要的話就來找我。」

  說完後,就如同當初談好的一樣,菲力克斯便往餐點區域的方向移動。說話方式與離開的方式都相當直率,感受到這之中流露出了溫柔,雅妮特也露出了微笑。

  「接下來該怎麼辦好呢……」照常理說第一個跳舞的對象通常多為同樣學級的熟人,但有這麼容易找到人嗎。

  雅妮特一邊想著一邊看著周圍,這時從背後有人敲了敲她的肩膀,便轉身過去。

  「唷,雅妮特。」

  「希爾凡!」

  「菲力克斯那傢伙呢?你們不是一起來會場的嗎?」

  「本來就是約好一起到會場而已。因為菲力克斯說什麼都不想跳舞嘛。」

  「真是的,該說是作風本來就很像那傢伙嗎。說來雅妮特,沒聽到什麼怪事吧?」

  抬起頭來看到了希爾凡溫柔的視線。啊、是在擔心傳言的事情吧。

  不管是菲力克斯、還是希爾凡,都很溫柔呢。

  「嗯,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評價哦,謝謝。倒是不知道該跟從誰開始一起跳舞好呢……」說到這裡,倏地看向歪著頭的希爾凡,雅妮特露出了滿面笑容。

  「那希爾凡,可以跟我一起跳嗎?」

  被雅妮特的發言吃了一驚,希爾凡睜大了雙眼又瞇起笑容,彎下腰並伸出了手。

  「能夠被白鷺杯優勝的大小姐邀請,可是我極大的榮幸啊。」

  希爾凡俏皮地眨眼,雅妮特也笑著握住了對方的大手。

  「那就開始囉,大小姐。」

  「嗯!」

 

  ♪

 

  一旦開始在會場中央跳舞,每當曲子更換的時候,就要與相遇的人共舞,雅妮特也因此和許多人跳了舞。途中看見了看起來相當害羞的英谷莉特,旁邊則是一起把她帶到舞池中央的梅爾賽德司,而亞修也和身為舞蹈指導的雅妮特一起舞出了具有默契的舞蹈,眾人都非常享受此次的舞蹈會。

  持續跳了舞也稍感疲累了,雅妮特找到時機離開了中央舞池,往餐點區域方向前去。而視線的前方就是菲力克斯。

  雅妮特想起了方才和希爾凡跳舞時的談話。

 

  「吶,果然還是去試著邀請那傢伙看看吧?」

  「是指……菲力克斯嗎?」

  「是啊。雅妮特,難得都這麼打扮得這麼漂亮了,不趁機讓對方看看,很可惜呢。」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「如果受到雅妮特的邀請,那傢伙也不會拒絕吧。畢竟可是白鷺杯優勝的美麗公主呢。」

  「什麼美麗的公主……太難為情了。」

  「我的意思是今天的雅妮特非常有魅力喔,好嗎?」

  「可以嗎?」

  「當然,我向妳保證。畢竟可是一生一次的舞蹈會,可不要留下遺憾啊。」

  「謝謝你!」

 

  在那之後,雅妮特不小心錯過了能從中央廣場離開的時機,加上還是有許多人仍享受著舞蹈會的氣氛。感覺已經過了很長一段時間,但舞蹈會似乎還沒有要結束的氛圍。

  即使是平時聽了會半信半疑而不會貿然行動的話語,或許是因為情緒高昂的關係吧,希爾凡的話激勵了雅妮特,就像是在背後推了她一把。

 

  「菲力克斯!」

  雅妮特出聲叫了正在吃東西的菲力克斯,他倒是有些驚訝地看著她。

  「……妳不是還在跳舞嗎?」

  「有喔!跳的很盡興哦!很多人來找我一起跳呢,大概是因為拿到白鷺盃的優勝的緣故吧。現在得有點累了,想稍微休息一下。」雅妮特笑著說。

  像是看見了耀眼事物的菲力克斯瞇起了眼睛,露出了有一點難受的表情,大概是因為還不習慣這種氛圍吧。

  「菲力克斯也有好好享受嗎?」

  「……嗯,飯很好吃。」

  確實可以看到菲力克斯手上拿的盤子,盛上了大量的肉。

  「真是的,明明是難得的舞蹈會。」沒想太多地就笑出了聲。

  雅妮特喝著飲料、喘口氣。便看見菲力克斯用著與希爾凡相似――相當柔和的視線望向她,並說:「妳看起來很樂在其中。」

  「嗯,因為我最喜歡唱歌跟跳舞了!」

  還有,菲力克斯願意陪我一起來。

  她在心中默默的想著。

  喝完剩下的飲品,雅妮特將玻璃杯放在了桌上,向菲力克斯伸出了手。他驚訝地對上了她的視線。

  雅妮特露出滿面笑容,握住了菲力克斯的掌心。

  「吶,一起跳舞吧?」

  「喂、等一下……!」

  本來以為他會把手抽開,所以也只敢輕輕握住,但並沒有。

  是的,就是這份不知緣由的溫柔。

  而今天就對著這份溫柔盡情撒嬌吧。

  雅妮特使勁地把菲力克斯拉到中央會場,他的表情變得像是走投無路一般,讓她噗哧一笑。

  「喂、雅妮特。」

  「跳一回就好,好不好?」

  畢竟今天是一生只有一次——最初也是最後的,士官學校舞蹈會啊。

  鬆開了他的手腕,雅妮特又再一次握住了他的大手。比想像中還要近的距離、還要高的體溫,即使感到有些難為情,雅妮特還是靠近了菲力克斯一步,做好了開始跳舞的預備姿態。

  菲力克斯嘆了口小小的氣,便將單手放在了雅妮特的腰上,明明口裡說著自己並沒有什麼跳舞的心得,他仍然跟得上她的腳步,雅妮特一注意到這點,開心地掛著滿面笑容,腳步也像是跳躍般地跳著舞。

  水晶燈閃耀著光芒,菲力克斯的眼睛也被照亮。赤銅色的瞳孔溫和地瞇著,就像是在說著拿你沒辦法一樣,嘴角邊掛著微微的苦笑。

  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自己看的入迷,菲力克斯盯著雅妮特,對她柔柔地笑。

  一瞬間屏住了呼吸,發出了噗通的心跳聲。

  怦怦高揚的心跳鼓動愈來愈快,臉頰也不知不覺地愈來愈熱。

  ——咦、我是怎麼了?

  突然對於聯繫在一起的手感到難為情,有股希望放在腰間的手能趕緊鬆開,若現在不是正在跳舞當中的話,肯定會想從菲力克斯的眼前逃走吧。

  曲目也進入了終盤,雅妮特一點也不覺得現在的自己能夠體面地跳好舞。像是為了隱藏氣息她淺淺地吐氣,無法直視菲力克斯的眼睛,而是向下看著胸口的方向。內心唸著趕快結束趕快結束,曲子終於敲下了最後一個音符。

  正當以為可以把手放開、鬆了一口氣的時候,雅妮特的視線範圍倏地被轉到另一個方向,就這樣被菲力克斯拉著手,快步地從大廳走了出去。

 

  ♪

 

  什麼原因還搞不清楚就被帶離了大廳,為了追上腳步很快的他,雅妮特也只能小跑步追上。菲力克斯終於停了下來,大口的嘆了氣。

  「菲力克斯,你怎麼了?」

  因為實在是太突然,雅妮特的思緒還跟不上。剛才胸口怦怦的心跳以及牽手的難為情一瞬間都被吹走了。

  抬頭看向菲力克斯,他浮現出相當不愉快的表情,低聲說:「……饒了我吧,沒有辦法再這樣跳下去,只能逃掉。抱歉,把妳也拉出來了。」

  雅妮特想起了剛才跳舞時在大廳聽到的聲音。

  不知道從哪裡傳來,充滿喜悅的聲音說著:「菲力克斯同學在跳舞!」幾個少女議論紛紛。

  「呵呵,周圍的女孩子們眼神都變了呢。菲力克斯果然很受歡迎呢。」

  露出嫌惡表情的菲力克斯只覺得奇怪,雅妮特則是呵呵地笑著。

  明明那麼討厭跳舞,卻還是願意跟自己一起跳,雅妮特感到十分開心。

  「謝謝你,菲力克斯。」

  「我沒做什麼能讓妳道謝的事。」

  對著似乎因吃驚而睜大了眼睛的他,雅妮特繼續說:「雖然就這麼離開大廳了……但也是因為菲力克斯願意和我一起跳舞的關係,對吧?」

  最後一起跳舞的人是菲力克斯,真是太好了。

  「今天晚上很開心呢。」

  「……嗯。」

  菲力克斯別過視線,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默。微微聽見來自遠方的圓舞曲,雅妮特也開始唱著同一首歌曲,突然敲打了掌心。

  「啊、想到一首好歌曲了!」

 

  蔬菜和肉~♪

  熟透地炒過~♪

 

  雅妮特邊唱起歌,一邊踏著剛才的舞步,菲力克斯看著看著也稀奇地笑了出來。

  「那是什麼歌啊。」

  「嗯……舞蹈會之歌?」

  「妳把這首跟料理之歌弄錯了吧?」

  沒有想到會被對方一邊隱忍著笑一邊說,雅妮特鼓著臉頰反問:「為、為什麼要笑啊!」

  「妳的歌曲有很多吃的呢。如果是獵熊之歌或是沼澤怪物之歌,或許也會把熊跟魚吃掉吧?對浪費食物的壞孩子來說可說是絕妙啊。」

  「你、你絕對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喔!!」

  明明本來就還在笑的,卻突然又擺出認真的表情解說了自己能接受的理由。

  雅妮特以怒目的眼神看著他,菲力克斯突然將手伸向雅妮特,碰碰地輕撫了她的頭。因為太過突然一時呆住,總覺得有點難為情、也像是被搔癢,她不免笑了出來。

  撫摸的手離開之後,不禁感到還覺得有一點可惜的雅妮特抬頭看向了他。

  菲力克斯的後方,掛著閃耀著全白光的滿月。就像是大顆寶石一樣,降下了柔和的光芒照向他們。此時此刻,不禁讓人覺得這個世界上就好像只有剩下兩個人的錯覺。

  「啊,好漂亮的滿月啊。」

  看向了相同的夜空的菲力克斯,也應和了一聲。

  可以看見在滿月旁邊的是,莊嚴的女神之塔。

  雅妮特就像是被女神之塔魅惑一般,無意識地說出了口:「菲力克斯,你知道女神之塔的傳說嗎?」

  「……傳說?」

  「如果拜訪了女神之塔的話……」

  「拜訪了會怎麼樣?」

  因為菲力克斯那充滿懷疑的口氣,雅妮特連忙回神過來,搖了搖頭:「啊、嗯、什麼都沒有!——大概是會有什麼好事發生吧……?」

  「那只是迷信之類的東西吧。」

  聽出很明顯地就是對此絲毫不感興趣的發言,雅妮特像是鬆了口氣也有點遺憾地小小吐了口氣。

  就算去了女神之塔,只是朋友的我們又能做些什麼呢。

  又能許下什麼約定呢。

  ——即使如此,能跟菲力克斯在一起,這樣沉浸在溫柔的時間……

  「要是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呢。」

  連同無法透過言語傳達的心情,雅妮特許下了小小的願望。

  「……是啊。」

  過了好一陣子才回應的菲力克斯,不知道究竟注意到了多少雅妮特真實的心情。

  即使如此,那樣的話語,也讓雅妮特有股想流下眼淚的感受。

 

  ♪

 

  並沒有打算回到大廳,兩人便這樣走向回宿舍的路上。跳舞的時候還牽著的手已經鬆開,但菲力克斯配合她的腳步,走得相當慢。看著大約走在半步之前的他,雅妮特瞇起了眼睛。

  啊,原來是這樣啊。

  一定是在更之前,就已經在雅妮特心中的那個碎片,一點一滴慢慢地累積,而終於成形為一個大而明確的形象的關鍵,就是今天吧。

  ――我喜歡上菲力克斯了。

  一旦注意到了,才知道是這麼單純的事。

  不管是看著收到情書的菲力克斯心中煩躁的心情、一聽見女神之塔的傳說腦中所浮現的、想要在舞蹈會邀請的對象、因為太害怕被拒絕而無法鼓起邀請的勇氣、還有看見菲力克斯各式各樣的表情而感到開心,這些全部都是因為「喜歡」的緣故。

  ――喜歡、菲力克斯。

  只有嘴唇在動著,仍像是想傳遞給前方的背影。

  明明不是當面說出口,心中的鼓動卻愈來愈快速,臉頰到耳朵也愈來愈發熱。

  ――啊,一發覺後,喜歡的心情接著不斷地湧出來。

  ――該怎麼辦才好呢。

  若是現在,看到菲力克斯的臉的話,自己的臉一定會變得紅通通吧。

  不顧雅妮特掙扎的內心,終於抵達了宿舍的房間,距離菲力克斯回過頭來之前,僅剩那麼一點點的時間。

 

END