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8章 懸空現實

  Tifa生病三天後,果然出現了咳嗽和鼻塞的症狀。這天,Denzel放學回來後也生病了。Cloud選擇暫停了工作,這該死的流感病毒似乎要把他的家人全部「洗禮」一遍,除了被魔晄液泡過的他。

  Marlene幫Cloud送果汁和冷敷布給Tifa和Denzel。要讓生病的Tifa好好休息就像要控制一頭紅龍,然後訓練她跳舞一樣難——她又想照顧Denzel,又想開門營業,還想清洗碗盤,以及其他所有能做的家務活。只有當Cloud指出,是她自己親口跟孩子們說過只有休息才會快點好起來的時候,她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去休息了。

  幸好,Tifa和Denzel的病情都沒有Marlene那麼嚴重,不久兩人就雙雙痊癒了,一家人的生活終於重歸正常。Cloud在吧檯邊坐著,在地圖上做好標記,而Tifa則給顧客送去酒飲。家人們又能健健康康地生活,這讓Cloud鬆了口氣。

  酒吧裡的客人們議論著也許很快就會下雪了。一個老人說他「能從骨子裡感覺到」。Cloud並不驚訝,城裡雖然還沒有開始下雪,但是已經足夠冷了。Denzel坐在角落裡的一張桌旁做作業,Marlene則在收拾桌上的杯碟。她忽然停了下來,望著一個正在媽媽懷中靜靜沉睡的寶寶。

  第七天堂是座友好的家庭式酒吧,最近每當有人帶著寶寶或者剛蹣跚學步的孩子的進來時,Cloud總能看見Tifa眼中日益增長的渴望,雖然她什麼也沒有說。對此,Cloud做不到視而不見,做不到若無其事,也知道自己不能若無其事。「要個孩子」這件事最近越來越頻繁地湧上他的心頭,但他還什麼都沒有對Tifa提起過。他像個帶球闖入禁區的運動員,差點外力來給他臨門一腳。

  見鬼,他乾脆連人帶球撲進去算了。

  Denzel往後一靠。「做完啦!」他把作業本塞回書包,走到Cloud身邊坐下。「你明天要去哪裡?」他盯著地圖,兩眼放光。「你要去禿鷲要塞?我還沒去過那兒呢。」

  Cloud瞥了他一眼:「週六你可以和我一起去送貨。」

  Tifa給一名顧客續了杯酒,然後對Denzel說:「把這周的課上完才可以哦,還有三天。」

  「小傢伙運氣不錯,」一位顧客說,「大人供你上學,還關心你的學習。」

  Denzel來回望了眼Tifa和Cloud:「當然,他們都很重視我們。」

  Cloud收好地圖站起身,伸手揉下Denzel的頭髮,然後離開了。他一邊上樓,一邊聽到樓下的Tifa叮囑孩子們準備睡覺。

  「供孩子上學的大人。」Cloud心中暗喜,差點笑出來。他已經撫養了兩個孩子很久很久,但他自己還不清楚怎麼去做一名父親。他這樣的人本來是很有可能搞砸「教養孩子」這件事,但不知為何……不知為何兩個孩子都成長得很好,他們學著做出各種正確的選擇。孩子們不僅在向Tifa學習,也從他身上學習。日子一天天過去,Cloud發現自己真的可以給孩子們提供有益的建議和意見——也許是從被他自己搞砸的那段人生中總結出的教訓。這些經驗不僅對他自己有用,同樣也對孩子們大有裨益。如此一來,孩子們也許就能從他犯下的錯誤中汲取教訓,避免在人生路上重蹈他的覆轍。

  而且,這種效果也是相互的——他也從Denzel和Marlene的身上學到很多東西:關於生活,幸福和家人,每一種的意義都十分重大。

  「明天見,Cloud。」Denzel在辦公室外對Cloud叫道。

  Cloud對他微笑。這是另一件孩子們和Tifa教會他的東西:教他常常地笑。

  「明天見,Denzel。」

  Marlene沒有在辦公室門口停步,而是蹦跳進來,抱著Cloud說道:「晚安,Cloud!」她輕快地親了下他的臉,像來時那樣歡快地蹦跳著出去了。

  「晚安,Marlene。」Cloud帶著笑容做完了手頭剩下的工作。

 


 

  邊緣城內,灰濛濛的曙光從臥室窗外透入房間。Cloud漸漸醒來,身邊Tifa的身體傳來舒適的溫暖。他微微動了下,Tifa馬上睜開了眼。她迷糊地望了他片刻,露出充滿睡意的笑容:「週年快樂。」她呢喃道。

  Cloud回以微笑,將她抱得更緊了。他將臉埋入她的髮際,低聲道:「週年快樂。」

  一週年,婚禮的一週年。Cloud想,Tifa現在記起的回憶肯定比尚在遺忘中的要多,而且她每天都在拾起新的記憶。

  Cloud能聽到樓下的聲音——Marlene和Denzel的聲音,但還不止,還有其他孩子的聲音。有Aria的聲音,很清楚;還有彷彿是Marlene朋友,Suki的笑聲。雖然他沒有聽到Izzi的聲音,但他應該也在下面——他是幾個孩子中最安靜的。從聯盟的魔爪中被救回後的兩周半里,他比平常還要安靜。得救後的前九天,Izzi都在住院,從數周的實驗給他造成的損害中緩慢地恢復。自從出院後,他每天都和Denzel與Aria在一起。Denzel和Aria不讓他離開二人的視線,因為Izzi的身體仍然十分虛弱,需要經常休息,但他在漸漸變好。他的心理創傷需要更長的時間才能癒合,但Cloud和他談過幾次心,應該能對他有所幫助——被當做科學研究的實驗材料是什麼感受,他有對此的切身體驗。

  Tifa打了個哈欠,往被子裡鑽得更深了。昨天Cloud送完貨回家時,她已經睡著了。Cloud知道Tifa前天一整天都在一邊開著酒吧,一邊幫Reeve填表、整理文檔。對聯盟成員的審判將於今天開始,Cloud和Tifa都盡可能地幫忙,確保那些造成這場災難的始作俑者們再不可能傷害到其他任何人。Reeve清理WRO內的事務已經足夠麻煩了,所以他很樂意Cloud和Tifa來幫忙。

  樓下忽然傳來一聲響亮的撞擊聲,Cloud和Tifa聞聲都抬起頭,對視了一眼。

  「聽起來是廚房那邊的聲音。」Tifa說。

  「我們下去看看他們在做什麼。」Cloud下床穿上外套,Tifa也站起來伸了個懶腰。

  她打開臥室門,皺了皺臉。Cloud聞到咖啡和其他正在被煮著的東西混合在一起的氣味——有的可能被稍微燒焦了。他跟著Tifa下樓,發現Marlene和Suki正在廚房裡面做煎餅——或者說,嘗試著做煎餅:櫃檯上、爐子上,甚至兩個孩子的衣服上,到處都粘著麵糊。

  Suki把一團黏黏糊糊的麵糊丟進鍋裡,Marlene發現了二人。「你們不能進來!」她叫道,瘋狂地向Cloud和Tifa揮手,示意他們出去,「我們正在給你們做早餐呢!」她忽然想到了什麼似的,補充道:「還有,週年快樂!」

  Suki咯咯笑了起來,拿著手上的抹刀也向他們招手:「對,週年快樂!」

  「謝謝你們。」Tifa和Cloud對視一眼,她微笑起來。

  Marlene比了個「噤聲」的手勢。Cloud心想著這些煎餅會有多好吃,一邊愉快地和Tifa離開了廚房,在酒吧裡找到了其他人。Denzel正站在桌上,用膠布往牆上貼彩色的飄帶,Izzi則站在另一頭把飄帶貼過來;另一邊,Aria坐在高腳凳上,用枴杖支撐著雙腿吹氣球。幾個孩子坐在吧檯上,另幾個孩子則在她身邊跳著笑著。Aria最先看到了Cloud和Tifa,她對二人微笑:「週年快樂!」

  Denzel聞聲轉過身來:「週年快樂——不過我們還沒有裝飾完呢。」

  「看來我們又要被趕出去了。」Tifa對Cloud說,她的雙眸閃動著點點水光。

  「這本來該是個驚喜的,」Aria一本正經地說,又拿過一個氣球吹了起來。

  「咖啡做好了!」Marlene從廚房裡叫道。

  Cloud決定讓孩子們獨立完成他們的「驚喜」。他端著兩杯咖啡,和Tifa一起走出酒吧,坐在門前的台階上。酒吧外的道路已經修復了,唯一揭示著爆炸的證據,是填平了彈坑處的水泥顏色與四周的略有不同。一個路人向他們揮手致意,兩人也揮了揮手。他們還能聽到酒吧裡傳來的孩子們的吵鬧聲——Cloud已經習慣了這種聲音,雖然在那之中,他所熟悉的一些聲音再也聽不到了。這種失去的悲傷有時很強烈,但在悲傷之中仍有歡笑,過往的傷口在逐漸癒合。

  「他們聽上去很開心。」Tifa說,端起咖啡要喝,卻又把它放在了台階上。

  「嗯。」

  Tifa有心事——Cloud從她心不在焉地把玩著戒指的樣子就能看出來。他用肩膀輕輕頂了下Tifa的肩,「怎麼了?」

  Tifa點點頭,說:「我昨天和Shera聊了下。」

  「她怎麼樣了?」

  「她很好。她又去看了次醫生,打了第二針。她說感覺很不錯。我想應該是Elia的經歷幫她堅定了信心,現在她已經懷孕六個多月了。」

  Elia·Garrens出院之後選擇在城裡的醫院旁邊買了一間公寓。在爺爺去世之後,她不想再回到米迪爾。不過,至少她解開了一個心結——調查發現,Dorne教授的確是被聯盟的人殺害的。這幾周以來,Cloud只見過Elia一次,但她的氣色似乎比初見的時候好了很多。

  「Shera說她已經能聽到寶寶的心跳聲了。」Tifa說。

  「沒想到會這麼早。」

  「我也是。雖然還有很多關於懷孕的事情是我還不瞭解,」Tifa深深地吸了口氣,不再把玩戒指,雙手攥緊了膝頭,「不過我想,我會慢慢知道的。」

  幾秒鐘過後,Cloud終於反應了過來。他猛地扭過頭,瞪大了眼一瞬不瞬地望著Tifa。她咬著唇,忐忑不安地看著他,但同時眸中也閃動著期待。

  這次Cloud失語了更長的時間,才終於找回了他的聲音,勉強擠出一個詞:「什麼?」

  又過了幾秒。

  「你、你……」Cloud結巴著,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說出那個詞。說出來就意味著面對,而面對這個現實,他甚至喪失了思考能力。

  Tifa替他把話說了出來,她的聲音又輕又柔:「我懷孕了,Cloud。」

  Cloud呆若陸行鳥,視線鎖定在Tifa的臉上。他好像被吊了起來,懸浮在奇怪的不真實感中。

  寶寶。

  Tifa。

  寶寶。

  他幾乎是像摔落一樣把咖啡杯放下,被一股突如其來的恐懼與焦慮所席捲,又夾雜著發現新世界的驚奇感。

  「Cloud?」Tifa牽起他的手,緊緊地握住。

  「我……」

  酒吧大門突然開了,Denzel探出頭來:「Marlene說早餐已經準備好了!」

  大門又關上,Cloud回頭,依然凝視著Tifa。他看到了她眼中為他的擔憂,這擔憂正模糊著之前的閃耀的光芒。

  「什麼時候……有多久——?」

  「不久,大概是在三週前發現的。」

  Cloud瞪著她:「你是說我們突襲聯盟基地的時候,你已經懷孕了?」

  「那時才剛剛有呢,根本感覺不到。」她顯然看到了他的表情是什麼樣子,「Cloud,我現在很好。」

  「你必須去看醫生!還有……」要做的、要考慮的簡直太多了,有很多環節都可能導致問題……接下來的幾個月還會遇到更多的事情——Tifa怎麼開店、怎麼……

  Cloud剎住了紛亂的思緒——難道他還沒得到足夠的教訓嗎?他想起和Tifa所經歷過的一切,想起過去他為了避免任何可能的痛苦而逃避一切……如果他不學會放手、保持前進,就會失去生命中許多美好的事物。

  一點點來,一步步來。他這樣告訴過自己多少次了?Tifa這樣告訴過他多少次了?他有兩個選擇:要麼,讓他的恐懼壓倒自己;要麼,努力克服這些恐懼,並繼續前進。

  他到底在騙誰呢?他只是被嚇到了,但他的心中的確也有興奮雀躍,因為他知道這件事的意義,也期待著。

  而且,他有點麻木地想,在Tifa失憶之前,自己本來就幾乎已經準備好了,充分地給自己做了思想工作。

  他靜靜地伸手,觸摸到Tifa的臉龐,拇指摩挲著她的臉頰。Tifa放鬆下來,靠在了他身上,緊緊地抱住了他。兩人分開時,Cloud笑了,笑容帶有幾分茫然,卻無比真摯。

  門又開了,這次是Marlene:「早餐要涼啦!」

  「我們馬上就來,寶貝兒,謝謝你。」Tifa說。門關上了,她低聲對Cloud說:「我不知道現在我能吃多少,我一聞到吃的就有點噁心。」

  Cloud站起來,向她伸出手。Tifa拉著他的手站起身,又彎腰端起那杯尚未動過的咖啡。

  「我想,如果你去跟孩子們說為什麼這麼晚進去的話,他們會理解的。」Cloud說。他知道孩子們不僅會理解,而且會欣喜若狂。

  Tifa臉上綻放出璀璨的笑,她點點頭:「嗯,他們肯定會的。」她吻了下他的唇,又馬上縮了回去,「……有股咖啡味兒。」

  有一瞬間,Cloud擔心她會犯噁心,但她只是深吸了口氣,說道:「我想我可能要花點時間習慣這樣。」

  「應該只有一點點味道啊。」Cloud鬱悶地說。

  Tifa笑了起來,她撫摸著他的臉:「我愛你,Cloud。」

  他拉她入懷,緊緊地抱著她。他知道他的生活已在此時此刻被改變了,從現在開始,一切都將會變得有所不同,但他並不是一個人。

  「我愛你,Tifa。」